□许岚枫

　　在大城市里，要想快捷地穿梭往来，不看红绿灯，不管路口岔道，不忧停车位，对普通人消费友好的，大概就是地铁了。地铁出行，不经意间成了芸芸众生首选。

　　晨星寥落、睡眼惺忪、清风低回的时候，城市的地铁已经奔驰，向着周边的人们敞开它的胸怀。一旦候在车门前，大家的注意力就有意无意地被地铁进站的时间所拴系。继续坐在地铁上眯眼，总好过站在地铁里打盹。十几处车门口，分列而立，大家无声等待地铁开门的那一刻。“列车停留时间有限，请大家抓紧时间上车”的温馨提示，在善意里轻松猎取候车人的紧张。抢占座位或站位，成了每一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。争执是少有的，犯不着为一个少则一站、多则一线的位置较劲。早起而登车的人，都是向着美好生活起跑的。

　　地铁如游龙在地上地下穿行，承载了多少希望，带动多少念想，甚至还夹杂着夜里意犹未尽的惆怅，亦或是什么也不曾生出的惯常。但是，谁会在乎呢，谁想坦露呢，谁在倾听呢，谁又会一一梳理记录呢？一群陌生人，一个可以确定的时间，一起汇聚在一列地铁上，向着各自的方向奔忙。到站的时候，头也不回决绝而去，丝毫不会在意那“十年修得同船渡”的机缘。在热闹的城市，在熙熙攘攘的照面中，没有灵光一闪的顿悟或结伴而行的退出，以一生一世看，这豪侈的浪费在所难免。一如春来百花开，青果几粒结。花依然开，地铁依旧驰骋。轮子和轨道之间，擦出火花，在清晨“哧啦”作响。

　　随着车门一次次地开合，大家上上下下，或稀稀落落或摩肩接踵，地铁的肚腹时而丰腴时而干瘦。地铁不言，除了那报站的喇叭和喋喋不休的广告。上来或下去，大家都不多费唇舌。拥挤的时候，常常是声音和动作组合施展，“请让一让，让一让”“大家往里走，再往里走”“先下后上，注意安全”，间或的高声、低声、浊声、清声、男声、女声的此起彼伏，伴随的是强力、奋力、蛮力、蓄力、运力、鼎力地挤占挪移。自然，也就有了“挤不动了”“站不下了”“受不了了”嘟哝抗议。基本上，也止步于此，没有人火上浇油，少有人怼天怼地。

　　至于其他声音，也是有的。“儿子起床的衣服放在椅子上了，是蓝底兜帽那件哈！”“你走的时候，再检查下水电气！”“咱今晚回来出去吃火锅！”……都是人间烟火味，在地铁里，生活也不减色减量。更多的时候，多数人都做了低头族，盯着手机，划动手指，戴上耳机，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梳理社会经络。至于那句“少看手机，多休息，国家三甲眼科医院提醒您”，已经轰炸得让耳朵都麻木了。前半句，都知道是对的，也都不在意。侥幸和任性，有时真让人觉得自己很特别。

　　在水泄不通的拥挤中，给老人、孩子、孕妇和残疾人让座的，也不少见。如果不心心念念于拥挤的难受，其实也会有别样的发现。陌生人之间的距离，能够近到多近？答案就在清晨上班高峰的地铁上。能够不用戴眼镜就把眼前的人看过清楚明白，周边那么多人，俊男靓女、养眼怡人、心有芥蒂，都由不得自己。身上的香水、指甲上的纹饰、脖子上的红痣、脸上的沟壑、头上的白发……有太多一览无余。地铁上，几无秘密可言。到站了，分开了，还有多少人会耿耿于怀，还能多大程度影响到他或她？坐地铁的人，有增无减，把一座城市叫醒。

　　坐在开往春天的地铁上，不断培养坐地铁的心态，是不是会发现人生更多额外惊喜？清醒，一开始就有了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四川省监狱管理局)